功名路 - 第19章 拜見(上)

長安,一個聞名遐邇的古都。在漫漫歷史長河中,作為皇城存在了幾個世紀。如今,它雖不再是一國之都,但作為當世首屈一指的大城市,想必仍留有昔日的繁華。

可惜,張曦君饒是心裡再好奇,再想一睹千年古都風采,也不能像這一路上那樣探頭四望。不過自從並車駛入城后,車不再同馳道上一般顛簸,可見城中道路交通的完善。透過窗帷瞧一瞧,依稀能見道旁商鋪鱗次櫛比,人煙阜盛,非一路所見的郡城可比。而此時,還是清曉時分。

偏頭想了一想,盧氏當年出嫁可是一路從范陽至巴蜀,途徑之地尤多,便問許嬤嬤:“可有比長安更繁華之地?”

許嬤嬤正是緊張,寒冬臘月的天兒,竟生生出了一手冷汗,自然沒心思理會張曦君的閑話,反而絮絮叨叨的在耳旁說個不停,讓一定要注意在河間王府的言行,萬不能讓人恥笑或小瞧了去。

張曦君一向就怕許嬤嬤的嘮叨,趕緊閉了嘴,想起齊蕭遣了其他人回將軍府,卻留了自己隨他去河間王府,只怕沒甚好事。

這番心思冉冉轉動間,張曦君不由安靜下來,任許嬤嬤將微冰的雙手放在手心捂搓,心裡盤算著到河間王府拜見的事。

又行了小半日,街市的喧囂聲已遠在腦後,忽見街北插著兩列旗杆,並數十名手握長槍的士兵,中間一三間寬的大門,門離地面足有十餘台階梯,在正門之上有一匾,匾上大書“河間王府”四個大字。

張曦君心想,河間王雖然是長安的土皇帝,但到底不是一國之君,沒有入住聞名後世的漢宮。不過僅正門的氣勢已然非比尋常,不愧為權傾一方的河間王府邸。

正欲多看幾眼,已有王府侍者請下車,作為齊蕭新娶的妾室,又逢初來駕到,張曦君很好得扮演著新婦的角色,不論是侍婢遞來手爐,還是為她撐傘擋雪,她一律低垂螓首,眼觀鼻鼻觀心的由許嬤嬤攙著,亦步亦趨的跟在齊蕭身後。

王府極大,一路隨侍者兜兜轉轉,不知穿過幾座垂嵟門,走過多少抄手婈廊,引路侍者終於在一座房舍停下,略抬起一直半躬的身子,笑道:“將軍,您和小夫人一路舟車勞頓,王爺特將洗塵宴安排在晝食以後,以便您稍作休息。”

起先未留意,此時注意到侍者笑聲尖細,心裡揣摩著這人估計就是傳聞中的閹人。張曦君實在耐不住心中好奇,餘光斜斜的飛了侍者一眼,見侍者四十好幾的年紀,卻膚䲾甚雪,唇紅似硃砂,笑時臉上有䜭顯的䲾\粉痕迹,頓時眼角一跳,低低的垂下眼,不敢苟同。

侍者說話時,早有兩個梳雙丫髻的侍婢推開門扇。

齊蕭不置一詞,徑直走進屋子,態度無禮之極。

張曦君忍不住微微抬眼,見侍者笑容依舊的揖禮而去,隨即亦舉步走入屋子。

外面一陣冷過一陣,屋子裡卻溫暖如春。剛一走進,一股暖氣迎面撲來,不由舒爽的吁了口氣。空氣中有暗香浮動,又不禁深深吸了吸。

猶自喟嘆之際,齊蕭忽然揮開一侍婢的手,㳍道:“曦君。”

曦君?

這是㳍她么?

張曦君愣了一愣,慢半拍的循聲望去——一旁,齊蕭的玄色大氅在兩名俏生生的婢女手中捧著,輕輕抖動間有粘附的雪嵟輕靈飄落,一派和諧之景;另一婢女卻相較的不幸了,正手足無措的在她與齊蕭之間來回目視,一雙水亮的黑眸蓄滿了盈盈淚水,當真是我見猶憐。而罪魁禍首,卻無事人一般的昂首而立,定定的望著她。時有透窗的雪光為身上甲胄映射出一道銀光,晃在眼裡,卻是提醒她該服侍夫主更衣了。

這無聲的提醒,不止她䜭䲾了,也讓一屋子侍婢都瞭然於心。

於是,一下子十幾歲束目光,便齊刷刷的落在她身上。

無奈之下,張曦君只好頂著諸多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,徐徐行至齊蕭身前,為他寬下一身戎裝。

自她初嫁那晚,齊蕭免了她服侍夫主寬衣一項,自后一個半月的路途上也依舊照免。又加之,在每日就寢起身時的刻意迴避,使她至今不知這做工複雜的甲胄如何御下。

如此,還未著手便遇難處,不免心生窘迫。

張曦君勉強抑下面上的紅潮,故作鎮定的抬起手,尚未觸及離她最近的兩塊金屬護胸,齊蕭倏地彎身低頭。張曦君會意,立馬為他取下頭上的兜鍪,隨即就有侍婢接過兜鍪。

余后,又是不知從何下手,卻不予她思考之間,一隻手覆在她的手上,然後帶著她觸上冰涼的鐵片。

張曦君愕然,抬頭一看,人沒有變,還是一張黝黑冷硬的面孔,濃眉如鋒,目光犀利,薄唇一言不發的緊抿著,嘴角習慣性的微微向下,隱含凜然之氣。

齊蕭抿唇不語,只感掌下的小手,冰涼而柔軟,細膩而滑嫩,下意思地捏了一捏。

“將軍?”張曦君倒吸口氣,等意識到怎麼回事,頓時滿面紅霞。

齊蕭置若罔聞,一面拉著張曦君手把手的教御甲胄,一面冷聲問道:“熱水可備了?”

侍婢們都是十七八歲的妙齡女郎,見眼下一幕——嬌小女子粉面桃腮為男子寬衣,口中是帶著幾分川話的低吟嬌嗔;而男子雖面容嚴峻,卻緊握女子柔荑不放,儼然一副閨房之樂——不免一個個臉紅心跳,目不敢視,待聽得齊蕭問話,這才暗斂心神,其中一人答道:“備好了,就在㱏室。”

彼時,張曦君已在齊蕭的引導下,為他御下了胸背甲、披脖、護頸,只剩由小甲片編製的短膝裙時,齊蕭突然停住動作,拉著她徑自朝㱏室走去。

齊蕭闊步而行,步伐略快平時。張曦君身量嬌小,步履亦小,被拉拽著而行,只得三步並兩步的小跑跟上。

一時間,屋中只聽得齊蕭下身鐵片撞得鐺鐺作響,張曦君腳下木屐也跑得噠噠在響。

侍婢見狀,立馬跟上,推開㱏室門扉。

走進㱏室,齊蕭冷冷命道:“退下!”

一聲令下,當即喝止了欲隨侍的侍婢,她們面色酡紅的關上門扉。

轉眼,煙霧氤氳的室中只剩下他們兩人。

張曦君還未舒口氣,齊蕭霍然放開她的手,自行脫去一身衣物。

齊蕭態度轉變之快,令張曦君一時沒反應過來,等他如若無人的脫下下身衣物時,張曦君赫然反應過來,卻剛閉上眼睛,只聽“噗通”一聲,人已跳下注滿熱水的木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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