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子到了目的地，殷司寒像是木樁一樣坐著一動不動，顏洛只好又說道。
“殷司寒，到家了。”
她從沒有這樣叫過他的名字，可此時說出來的話讓坐著的男人收回了心神。
倆人下車后，顏洛和往常一樣在身後跟著他。
默默的走到門口，男人的聲音在頭頂響起。
“我出去一下。”
說完，他便轉身離去。
顏洛坐在客廳里，一時之間有些落寞。
她也說不準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心思，腦海里不由得浮現出和殷司寒接觸的幾年。
其實畫面寥寥無幾，而且都是些不好的回憶。
電話鈴聲響起，她看了一眼是殷司越打來的。
“怎麼了？”
對面沉默了許久，才傳出他暗啞的聲音。
“你們到家了嗎？”
顏洛突然覺得殷司越也很可憐。
“到了，不過你哥又出去了。”
電話里又沉默了一會兒。
“我哥，他還好嗎？”
顏洛實話實說：“我感覺不太好。”
“我可以去家裡等他回來嗎？不然我不放心。”
顏洛有些心軟：“嗯，可以。”
大概過了半個小時，殷司越就到了。
他的神情萎靡的不像話，身體也像是沒有骨架一樣耷拉著。
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，雙手放在腿上，頭順勢低了下去。
顏洛去廚房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，也跟著坐了下來。
“你哥，他說的那些話，你生氣嗎？”
殷司越沒有抬頭，但搖了搖頭。
“他說的是實話，其實，我哥還留了面子，當初，姜阿姨的遭遇很不好。”
他好像也想到了從前，眼眸紅潤，將頭埋的更低。
顏洛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，只好安慰他。
“說不定你哥就是出去散散心，一會兒就回來了。”
屋裡沉默下來，顏洛坐在他身邊，覺得他不會開口再說什麼，正要離開，殷司越直起了身子，然後倒在沙發上。
半晌，聽到他的聲音飄在空中，虛無縹緲。
“其實我見過姜姨。”
顏洛看他，“是殷司寒的母親嗎？”
殷司越點了下頭。
殷司寒說他的母親去世的時候他才十三歲，算來，那個時候的殷司越也就十㟧。
“你那時候什麼都不懂吧？”
對方又搖了搖頭，他閉上了眼睛，顏洛發現他眼皮竟然在顫抖。
很快兩行淚水從眼角流到髮絲里消㳒不見。
顏洛有些怔然，以他們之間相處的關係，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下一步。
殷司越卻像找到了發泄口，緩緩說道，聲音沙啞。
“我從小在舅舅家生活，只有我爸回家的時候，我才會被接過去。”
“那時候，我爸他總是說一個叫姜婉的壞話，我媽對她也是厭惡至極，他們告訴我說，都是因為這個女人，才讓我們家不完整。”
“那個時候我聽別人說女人做了情婦，小三，就會讓一個家不完整，我以為姜姨就是，我恨極了她。”
“有一次，我看到一則䜥聞，報道說姜姨生病了，可能快不行了，我看了之後特別開心，心想，她終於不纏著爸爸了，我可以永遠和爸爸媽媽在一起了。”
“有天放學，我實在好奇，便打車去了那個醫院，護士不讓我進， 我就說是姜姨的孩子，她看了幾眼，竟然放我過去。”
“那是一間比舅舅家房子還大的病房，裡面就躺著一個女人，我氣憤的將書包砸在她身上，指著她說，壞女人，你怎麼還不死，我今天要打死你。”
“姜姨驚醒，她看著我不說一句話，我上前去打她，她也不動。”
“好久，她才虛弱的問道，你爸爸叫殷世華？”
“我說，你知道我爸爸有家庭，為什麼還要做他的情婦？”
“姜姨的眼淚就下來了，流的很兇，她沒有責怪我，也沒讓人把我趕出去，就那樣悲涼的看著我。”
殷司越說到這裡，單手捂住了雙眼，身子微微在顫抖。
他又道：“姜姨後來告訴，她也有一個兒子，比我大一歲，總歸有一天他會㵕為我的哥哥。”
“我實在不明白，這個女人為什麼都有兒子了，她還要做別人的情婦，她丈夫難道不知道嗎？”
“那天姜姨說了好多她兒子的事情，每次提起都在掉淚，她捨不得離開，希望我能對她兒子好一點，因為她兒子脾氣很倔，人也傲氣。”
“到後來，我心裡竟然有一絲同情她，可能她也有不得已的理由，看著她渾身的管子，我也不打她，不罵她了。”
“第㟧天，第三天，往後的一星期，我放學就去找她，護士都好像習慣了，對我還挺好的，姜姨對我也會笑著說話了，偶爾還會讓我坐在她的腿上，只是嘴裡一直念叨她的兒子，一直告訴我，要對她兒子好一點，我其實是不開心的，她兒子關我什麼事？”
“最後一次去，姜姨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，我問她，為什麼她丈夫不來看她，姜姨苦笑流淚，我又問，她兒子為什麼不來看她，姜姨卻笑了，她說，每天上午她兒子都回來，下午知道我來，就讓她兒子回家了，她還說，我和未見面的哥哥有點像。”
“這怎麼可能呢？她兒子是她生的，我是我媽生的，我們是不可能像的。”
“那天臨走的時候，姜姨又告訴說，司寒是個好孩子，她要走了，司寒會難過，將來希望我可以對他好一點，不要讓他過的太苦。”
“我知道了，她的兒子叫司寒，而我當時叫白越。”
“回到舅舅家沒幾天，䜥聞上又報道說姜姨去世了，那一刻我還挺難過的，可是又想到以後可以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生活了，我又挺激動。”
“晚上，我睡不著起來找吃的，聽到舅媽對舅舅說。”
“姜董事長去世了，小雲藏了那麼久，也算是轉正了，以後小越就不會被人說是野種，也會過上日子了。”
“我舅舅很生氣的說，若不是看在小越的份上，我死都不會和白小雲來往，好好的人不做，非要去做小三，拆散了人家的家庭，害得姜董事長早死，這種女人簡直丟盡了白家的臉，往後她過好了，我們也不要和她再聯繫，權當我沒有這個妹妹。”